希子

我的心是旷野上的风,一面寻找,一面牵挂,盼望自由与热爱(微博:我叫狒狒银老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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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必须要承认我并不适合——

 

“唔”

 

我必须承认我不适合长途——

 

“噢呕”

 

“妹陀啊,别说了,好好睡一会吧。”旁边一个拿着一袋鸡的妇女拍了拍我。

 

我点点头,拿一块帕子擦了擦嘴,闭上了眼睛,我必须承认我并不适合长途旅行,因为现在跨省绝不像后世这么简单,甚至可以算得上困难。我和守常先生去天津那次几乎花了我们半天的时间,而我平时往返上海也是需要一天到两天的时间。此次我横跨小半个中国,从火车到马车再到渡船已经用了十几天,加之晕船,我的精神都要崩溃了,我在想我来干嘛?

 

我不远千里奔赴湘市的意义是什么。

 

坐在船尾借着余晖看远处的山峦,因为太阳落下的金辉,远处山峦的轮廓变得模糊,一股雾气从湖面升起,歪歪扭扭向着天空飘去。

 

夜幕降临,又是一天过去了,我合上眼摇摇晃晃进入梦乡。

 

梦的内容很简单,无尽黑暗中有一扇窗子,我置身冰冷彻骨的黑暗中无法靠近,只能看着窗子散发着柔软的红光,窗外是繁花盛开。

 

“妹陀,到咯~”

 

撑船的船夫叫醒我,我抬头发现已经到了码头,船上的人已经上岸了。

 

“抱歉啊,请问这是到长沙了吗?”

 

“是啊,女娃子你快下船吧。”

 

“好,多谢您。”我拿起皮箱快步下了船。

 

青瓦灰墙伫立在岸上,来往人的脸上都带着行色匆匆的表情,衣袂翻飞。湖南的水土不像北京那般狂风卷黄沙,而是空气中都带着湿漉漉的味道,但这种味道并不让人感到粘腻,反而感到十分清新。我不认识路,但是照着信上的地址,一路上问着人竟然找到了正确的位置。

 

叩响了这扇有点腐朽的门,木门发出的嘭嘭空心声把我吓了一跳,门开得很快,一个女生探出脑袋来,她剪着和我一样的短发,皮肤是健康透着红晕的小麦色,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,眼神中有着熠熠星光,我想这人如若不是未经世事的闺阁小姐就是一名无法打倒的斗士。

 

“你好,你是?”她先问出口。

 

我拿出口袋里的信,“你好我是林江,我找二十八画生,请问他在这吗?”

 

没想到来人的眼神发亮,微微偏头,伸出双手,“你是林江!哈!我对你可是神交已久啊,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向警予。”

 

“向警予?!久仰大名啊!”我翘起嘴角握住她的手,“你创办男女同校的新式学堂是树立男女平权、解放女性思想的一大创举啊!佩服佩服!”

 

“瞧你说的,这都是我该做的,快进来坐,待会润之就回来了。”

 

“好!”我顺势挽起她的手,跟着她到了院子里。

 

“院子有点小,你不要介意,这是润寰的家,家里现在只有葛妈妈在。”

 

润寰就是蔡和森,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,好像又回到了刚见到守常先生和延年乔年那般不真实,但是我很快回神告诉自己,没错,我就在这,就在这群伟大的年轻人中间。

 

“你找到住所了吗?”

 

“还没呢,我打算找家旅馆。”

 

“你要不住我那吧,有点小但是胜在不用花钱,咱们也可以好好聊聊,我对你提的男女同酬和女子参政很感兴趣。”

 

“好,那我就不推辞了,我给你付房租。”

 

“你这——”

 

“你要付房租的话,警予她可就要不高兴了噢。”

 

人未至,声先来,听这爽朗的笑声和略带口音的话我就知道谁回来了。

 

“回来啦,来,介绍一下润寰,咸熙,这是林江,林江他们是蔡和森和蔡咸熙,润之就不用介绍了吧?”

 

“哈哈哈哈不用,我们在北京见过,我现在还得要尊称他一声师兄呢,你好润寰大哥,咸熙小妹,好久不见啊师兄。”

 

“早有耳闻啊林江,久闻不如一见,如今见面发现文如其人这句话是有道理的,你跟你的文章一样清秀有活力啊。”蔡和森看起来很温润,生的是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,当然这话在我见过他们辩论之后我是不会说的了,因为辩论中的蔡和森不可谓不疯。

 

“你过誉了,这次我来湖南还是来向你们学习的,你们的新民学会办的非常好啊,守常先生经常表扬你们呢,师兄你明天可得好好让我跟你们学习。”

 

简单的寒暄过后我们就在院子里聊天,我顺便蹭了一顿晚饭,不得不说葛健豪做的菜相当好吃!我有幸看见了抱着一碗红色辣椒吃的火热的润之。

 

“怎么样,要不要试一试。”他用筷子夹一点辣椒到我碗前,我点点头,试着尝了一口,然后瞬间跳了起来。

 

“救命!这辣椒打我的舌头!”

 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”

 

后来我想起这段时间,发现这段时间是我难得的快乐的时光,不同于在上海的舒适,也不同于在北京的意气风发,在这我每天都能见到、学到新的东西。

 

新民学会修改会章的那次会议我作为旁听人员去参加了,我给邓仲澥写信告诉他,新民学会修改会章和选举议员时的程序是我们可以学习的。

 

当然后来我也加入了新民学会,虽然我不去法国留学,但是新民学会也不是因为法国才建立起来的,毕竟润之提出新民学会会员,应该散于世界各处去考察,天涯海角都要去人,不应该堆积在一处。

 

除了参加新民学会的活动,我打算再去乡村。这是润之建议的,他建议我去乡村看看,看看农民是如何生存的,不要只把目光局限在工人身上。

 

“砰!”

 

路过一片山林的时候,我被一声枪声吓了一跳,我包一扔,躲在转角处四处张望,可是没有人经过这,我就顺着枪声发出的位置走去。

 

影影绰绰的山林中躺着一个人,身边躺着一个呜咽颤抖的女人,蓬头垢面的我看不出她的脸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

 

“救救我们!救救我们!”那个女人声音凄惨微弱,几乎要听不见她的声音。

 

我的腿软得也要跟她一样躺在地上了,但是面对这种情况我不能转身就走。

 

“发生什么了你跟我说说!”我蹲下来看着她,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。

 

“我,我,呜呜呜呜呜呜。”

 

“你别急,发生什么事了,你跟我说说。”

 

“你救救我男人,救救——”

 

“好,我看看他。”

 

我拍拍她的肩膀,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,稳住身子上前去看那个男人,那个人倒在地上面色苍白,我的手伸到他的鼻翼下,发现已经没有气息了。我瞪大眼睛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躺着的女人,她同样瞪大了眼睛,我叹气用手摁上男人的脖子,颈动脉已经不再跳动了。

 

“抱歉,他已经走了。”

 

 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。”

 

我看着她破碎的衣服,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,仰头闭上眼睛,心里哽着一块棉花一样吐不出来咽不下去。

 

“你的家在哪,我背着你回去吧,你,你也好叫人将他抬回去下葬。”

 

“呜呜呜呜呜呜。”

 

我等她平静了一会,“村子离这里远吗?我背你回去吧,你身上——你身上的伤要找大夫,你也不能放任你男人在这里变成孤魂野鬼吧。”

 

她哽咽地点了点头。

 

背上她,我走两步就休息一会,走两步就休息一会,最后终于把她送回村子里,一群人蜂拥而上帮我扶下背后的人,我也跪在了地上喘气,一个粗犷的妇人搀扶起我。

 

“谢谢,谢谢你。”前面那个受伤的女人回过头来看着我,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泪流。

 

搀扶起我的妇人给我一碗水,“多谢你啊妹陀,唉——。”

 
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 

“唉还不是,”她往四周看了两眼,“还不是那个张老虎啊!那群土匪整天这里窜,那里抢,俺们村整天没个好日子过啊——”

 

最后一句话又长又苦,仿佛是有无尽苦难的人生。

 

张,老虎?张敬尧吗?

 

苦难并不让人悲戚绝望,但是如果这份苦难是由同胞创造的呢?

 

我恢复了一会体力,去找刚刚那个女人,她换了一身土灰色的衣服坐在床上,目光空洞好像那双眼睛已经看不见光线了。

 

“那个,你好点了吗?”

 

“嗯。”

 

我上前坐到她床边拍她的肩膀,“没事了,会没事的,我发誓很快就会结束了,你别害怕。”

 

她歪头看我一眼,点了点头。

 

走出她的泥砖房,我拿起行李走出村子,往田野的方向走去。

 

 幸好我来了,知道了这世界比我想象的更加糟糕,知道了我已算的上幸福,也知道了我要做的还有很多……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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