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子

我的心是旷野上的风,一面寻找,一面牵挂,盼望自由与热爱(微博:我叫狒狒银老师)

虽九死,犹未悔79

79

 

我从前没有爬过长城,仔细想想从前的生活还是留下了很多遗憾的,现在我有了新的机会,更希望少一些遗憾,所以我听仲甫先生说要去爬长城时毫不犹豫答应了。

 

我们沿着山间的小路往上走,交叠的绿叶和红叶遮住太阳的暖意,也挡住了秋风萧瑟。尽管今天天气凉爽,但此时我们也出了密密麻麻的汗,我掏出一条帕子擦去鹤年额头的汗水,“小鹤年热吗?”

 

“好热!”鹤年拿手肘擦额头,小鼻子红彤彤的。

 

“来,把围巾脱下来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柳眉递给我一壶水,“喝点水吧。”

 

终于,在我们又一次擦汗后,我们看到了长城的砖头。我们爬的不是后代已经规划好的长城,而是一段鲜少人来却离城区很近的野长城——仲甫先生不能离京城太远。

 

“江江,我妈妈又写信来了,让我赶快回家。”柳眉带着笑容开口,但是不论怎么看笑容多少带着苦涩。

 

我沉吟片刻,知道柳眉应该想说的不是这个,毕竟她和延年乔年马上就要回上海了,“你是担心她会拦着你去法国?”

 

“嗯。你也知道我被我爸妈养坏了,这两年跟着你们才好了一些,但是我对我爸妈耳根子软,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去,我,我——。”

 

的确,我必须肯定这一句话,现在的柳眉和刚见到的柳眉是天壤之别,现在的她不仅有活力,还充满正气,待人接物也少了大小姐任性妄为的脾气。

 

“这个问题我不能给你答案,抱歉柳眉。因为这是你人生的选择,这种选择往往是最需要勇气的。我只能说,无论怎么走你都有可能会后悔,所以你还不如选择你内心想选择的。无论是留在上海还是去美国还是去法国,你好好想想吧。没有一条路是容易的,所有的路都是困难的。”

 

鹤年露出了迷惑又呆滞的眼神,我好笑地摸摸他的脑袋,抬头一看大家都走散开了。

 

陈延年和陈乔年他们远远走在前面,仲甫先生和守常先生跟在后面,白兰和高君曼拉着子美,挎着两个篮子走在后面,易群先和何孟雄不知道哪去了。

 

易群先是回来看她爸爸的,听说我们要爬长城又跟着来了,她体力精力真的好,前面爬山的时候一直遥遥领先,还使劲招呼我们。

 

“好啦柳眉,你听过一句话吗?”我突然想到了什么。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“天空漂来五个字,那都不是事!”我笑着开口。

 

“噗,什么呀。”

 

“好啦,等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选什么了,现在放宽心好好去感受吧。”我拉着她和鹤年跑起来,“看谁第一!”

 

柳眉被我拉得一个趔趄,笑骂我“林江,你还是个小孩吗!”

 

“我要当第一!哈哈哈哈哈哈!”我跟鹤年笑呵呵地抛下柳眉去追前面的人,柳眉在后面大骂我们不是君子。

 

“林江你别带坏小孩——!”

 

“哈哈哈哈哈哈柳眉姐姐来追我啊~”鹤年往后摆鬼脸,脚下一个不注意往前摔去,幸好我反应及时拎住他的后领,把他提了起来。

 

我停下来抱住鹤年,歇了带他跑的心思。“算了算了,鹤年,我们还是慢慢走吧。”

 

鹤年眼里也蓄满眼泪,这一幕被柳眉看到,她揪起我的耳朵来数落了我一顿,最后我们三沿着墙根跟在仲甫先生和守常先生身后慢慢走。

 

终于登上了一处宽敞视野好的位置,我们停下来稍作歇息,仲甫先生和守常先生有感触地喟叹一声,谈起了这个民族的苦难和悲哀,谈起那些用仁人志士的血与泪堆叠起的另一座长城,如果我们要想铸就中华新的辉煌必须有新的青年站起来的身姿,我们要跟着前人已经发黑的脚印,一步一步撬开已然腐烂的外壳,建立新的内核。

 

语毕,仲甫先生让我们各自散开,我没有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,而是站定在离两边都很远的地方,看着层峦叠嶂的山峰。

 

长城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,我想。

 

他已经荒废破败的身躯依旧守护这我们这些年轻的生命和脚下的她,明明是破败的城墙我却感受到他传递给我的勇气。我轻抚我身前砖块上长出的小草,感受衰败与生机怪异的交叠,感受这个民族一深一浅艰难的呼吸。

 

食指摸过小草叶子的毛刺,西伯利亚干燥的风一路穿过我们,带起我们的发梢和裙角,不知道是谁先开了头,在一字一句朗诵守常先生的《青春》。

 

我抬头望去,看见了陈延年他们迎着光站在高处的身影,每一根发丝都随风而动,我突然笑了起来,心里被填满了感动和温暖,但是又有无法排解的酸涩。

 

我低下头抹眼角,瞥见了山脚下同样迎着光的两位先生。

 

时代永远是属于热烈有朝气的青年人,所幸青年人有正确的导师做基础引领他们。虽不同角色,但都向阳生长。

 

“进前而勿顾后,背黑暗而向光明,为世界进文明,为人类造幸福,以青春之我,创建青春之家庭,青春之国家,青春之民族,青春之人类,青春之宇宙,资以乐其无涯之生,乘风破浪!迢迢乎远矣!”

 

我也跟着背诵起来,收回目光望向无云的天空,耳边还有他们昂扬的声音。

 

“不宜因其国家之不足爱,随致断念于国家而不爱。”用轻柔的声音,我低声告诉自己,不知道谁会听见,只希望秋风能够将这句话传遍大江南北,穿过时间让百年后的人也能听见——希望我们都保持一颗爱国的心,勿论有无可爱之国家,勿论有无憎恶失望之缺点,不改吾爱国之心。

 

从长城下来后,大家明显都高兴了很多,我回头再看一眼巍峨的长城,暗自说了一句,谢谢你给我们的勇气。

 

第二天我跟着陈延年他们一起上火车,我打算先回上海祭拜姨父姨母,然后去湖南一趟——我收到了湖南28画生(过!)的来信,信上说他正在办相江评论。

 

我知道他是邵飘萍先生的学生,平时没少听邵先生提起他,算起来我们也算的上是师兄师妹了,他邀请我去湖南帮忙办一期报纸,参加湖南现在如火如荼的驱张运动。

 

在火车的笛声中,我们暂时作别这座城市,踏上新的征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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